Memory
注：被宫崎的母女图炸到，所以就写了卡文迪什母女。
小时候的自己是一个爱哭鬼。
之所以对此印象特别深刻，并不是想要有朝一日检讨自己。只是纯粹因为母亲会在自己哭泣的时候，用温柔的声音讲述一个个千奇百怪的有趣故事。
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难以想象，病弱的母亲似乎从小开始就足不出户，这样的她是如何把那些故事讲得栩栩如生，让自己生出无比的憧憬呢？
对于小小的戴安娜来说，她的世界并不是由卡文迪什构筑而成的。
是那名唤作“伯纳黛特”的母亲，给予了她一个美丽的世界。
（一）
不要哭了。
伯纳黛特从来没有这样对女儿说过，只会放任女儿在她怀中尽情撒娇。
这样的放纵对于未来的当主来说一定是不及格的、达利尔经常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，但也没有实际阻碍伯纳黛特宠爱她唯一的女儿。
“……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呢。”
某天，躺在床上的姐姐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这样说道。
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柔，完全让人无法想象她会有生气的时候。
听到姐姐的话，达利尔回过头，一脸不悦地看着浅笑着的伯纳黛特。
“突然说这种话是想干什么？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别道歉。”每次看到姐姐一如既往地露出一脸抱歉的笑容，达利尔就会不耐烦地别过头去，“说吧，又有什么烂摊子要扔给我？”
对于妹妹的恶劣态度，伯纳黛特向来就没有介意过。
“没有，只是……觉得该再一次对你道谢而已。”
“我可没做什么值得姐姐道谢的事。”
“不，有很多喔。”伯纳黛特板着手指，开始一个个数了起来，“卡文迪什家的杂事、我不能活动的时候去照顾戴安娜……有很多，很多呢。”
杂事就真的只是杂事而已，完成它根本不会费多少时间。
戴安娜的事也不过是稍微看一眼而已，甚至也没有去和她多谈两句话。
这些——全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，达利尔这样想着。
“呐，达利尔。”
“……？”
“你觉得我是一名合格的母亲吗？”
伯纳黛特微笑着，这样问道。
达利尔也是两名孩子的母亲，她有立场去回答好这个问题。
于是达利尔把眼神转回到姐姐身上，摇摇头。
“不。”
仿佛答案正如所料，伯纳黛特并无多少表情变化，只是稍微低下头，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。
“从你说出没有多少时间开始……”达利尔顺着伯纳黛特方才的视线看向窗外。只要能站在窗边，把视线往下移的话，在空地里练习魔法的戴安娜那幼小的身姿就能映入眼帘，“就已经决定是不合格的了。”
伯纳黛特因惊讶而微微张口，随后很快恢复正常。
“嗯……当然，我会努力的。”
“哼，与我无关，反正……不努力也没什么关系。”
达利尔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，只是句尾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对于掌握了生命秘法的卡文迪什家来说，生命的巡回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。
没什么值得悲伤的、只要是承袭了古老血脉的族人来说，都应该是这么想的。
“我会努力的喔。”伯纳黛特又笑着说了一次，“剩余的所有时间，我都想留给我最爱的孩子。”
“……得到的爱越多，失去的时候会更悲伤的。”
“你说得对。但是，即使如此……我还是想给予她更多的回忆。我想她永远都能回想起来，曾经有一个人是这么的爱着她。”
没有任何代价、无需任何报酬，仅仅是献给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宝物——
达利尔永远也无法忘记，姐姐在喃喃自语这句话时的表情。
“晚安，姐姐。”
至少在最后，好好留下一句话吧。
“你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了。”
（二）
戴安娜那头蓬松的长发正如外表，并不怎么好打理。
所以每天早上或是每次洗完头发的时候，她都会抽出不少时间细细梳理自己那头异色长发。同为室友的汉娜和芭芭拉一直都看在眼里，那是戴安娜相当难得的、不埋首于书本去做别的事的场景。
其实从第一次看到戴安娜打理头发的时候开始，汉娜就一直想提出帮忙的意见，但是每当戴安娜那专心致志的模样，她就感觉说不出口了。到底为什么说不出口呢、汉娜自己也想不出原因，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敌不过戴安娜那认真的眼神。
在相处第四年、经历了不少事的第二年开始，汉娜终于鼓起了勇气。
“戴安娜，头发长长了呢。”
正在擦拭还在滴水的发丝、戴安娜听到室友强装不经意提起的话题，老实地抬起头看着她。
戴安娜自然猜不到汉娜心中的各种纠结，只是一如既往笑着应答。
“嗯，毕竟时间长了。”
“再长下去的话！”汉娜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大起来，“就比芭芭拉的头发还要长了！”
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？？”
早已经坐在床上阅读《暮光》的芭芭拉略带不满地插嘴，她向来不是太能接受汉娜在和戴安娜谈话的时候，硬把自己扯出来当挡箭牌。
“没有，没有啦，是你太敏感了！”
“反倒是你啊汉娜，偶尔把头发放下来不是挺好的嘛，你该多学点淑女气质。身边有那么好的参照人，不要浪费了。”
“啰嗦！”
汉娜很没礼仪地大叫起来，在房间里她大多都是这个样子——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样在戴安娜面前太失礼了，于是急急忙忙地转过头去，不出所料看到戴安娜正在苦笑着。
“那个，戴安娜，真不打算剪头发吗？并不是说要弄成短发，只是觉得稍微短一点、清爽一点也不错的！”
涨红了脸的汉娜只得这样转移话题。
不过对于这个随意提出的意见，戴安娜先是一愣，随后把目光转移到身旁的镜子上。
已经快长过腰间了、她这么想着，拿手指绕了下翠绿色的发丝。
戴安娜向来不太喜欢长时间盯着镜子看，直到最近、和那名从日本转学来的吵闹学生感情稍微变好一点后，她才稍微接受了照镜子的事。
“不……我想，还是不剪了。”戴安娜坦然地笑起来，“再长长一点吧。”
直到到达记忆中的长度为止，戴安娜知道自己是不会剪头发的，从一开始就知道。
（三）
“慈爱”是卡文迪什家的家训。这一点，亚可是从长年照顾戴安娜的女仆安娜口中听说的，不听她说，自己大概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。
不仅如此，就连卡文迪什家是白魔法世家一事，要不是那一天直接杀到戴安娜的家里，自己同样也不会知道。亚可偶尔会回想起那间地下室，大量书本被丢弃、被水浸湿的房间。
自己是不了解魔法的历史与传统，不知道是很正常的。但真的就所有魔女都知道、卡文迪什家实际上是专门钻研治病救人的白魔法吗？
至少，自己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听说过。汉娜和芭芭拉会说戴安娜是无所不能的优秀魔女，老师们会赞赏戴安娜是新月学园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生，她在白魔法考试中获得A+的成绩也是很正常的——或许大家只是觉得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没必要再刻意提出来，也或许、是真的不知道。
当亚可再度踏上卡文迪什家的土地、跟着戴安娜来到地下墓园时，她终于感受到了之前自己一直不了解的、所谓的传统与历史的分量。
卡文迪什家的历代当主，全部沉眠于这片宁静的地域。
戴安娜熟练地穿过一条条复杂的路，径直来到一个小房间，里面只有一个墓碑。
上面写着“伯纳黛特”的名字，亚可有印象，是曾从戴安娜口中说出的、卡文迪什前任当主、戴安娜的母亲的名字。
“抱歉，戴安娜。”亚可摇摇头，双手合十对戴安娜道歉，“这次我是不该跟着来的。”
戴安娜略微有点惊讶地看着老实道歉的亚可。
“你居然会退缩……时间真是了不起，当时的闹事领队，在毕业后终究还是变得安分一点了啊。”
“你的嘴巴倒是变厉害了，以前的话你根本不会挖苦人，只会用眼神凶人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。
“没关系的，今天不是忌日……带朋友来探望母亲，并无错误之处。
“这里似乎不是我这样的外人可以来的地方……”
“三年前你闯进仪式祭坛那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？”
戴安娜略带挖苦地回道，她没有管亚可在背后碎碎念地抱怨，蹲下身子把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。
“我回来了，母亲大人。”戴安娜微笑着，轻声说道，“我已经从新月学园毕业了，今天特地前来报告。”
亚可终于还是闭上了嘴，静静听着戴安娜在墓碑前说话。戴安娜介绍了身后的亚可、说了毕业典礼，也交代了最近顺利完成当主仪式的事。
亚可不敢靠近墓碑，甚至也不太敢乱动，这个地方实在太“沉重”了。
戴安娜也没有勉强她过来。
当卡文迪什的现任当主站起身时，穿在她身上的披风微微一飘，与及腰的长发一同停下的模样夺走了亚可的注意力。
“戴安娜。”亚可缓缓开口，“以后你就一直是卡文迪什的当主吗？”
“当然。怎么突然这么问？”
“不，我只是想……”亚可左顾右盼，视线掠过沉淀着古老气息的墓室，最后落在戴安娜身上，“你不是憧憬过夏莉欧吗？那么，是不是有过想成为当主以外的想法……之类的。”
戴安娜双手抱臂，露出释然的笑容。
“正相反喔，亚可。是夏莉欧让我认识到魔法的美妙之处，我确实憧憬过夏莉欧，但是最后仔细思考……那种憧憬、对魔法的喜爱，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我爱这个家，爱着母亲想要守护的这个家。”
“有点复杂。”亚可皱起眉头，然后很快又笑了，“既然你是这么想的，那就好。”
“你也有余力去担心别人了呢。”
“是我最近才发现你其实并不让人省心！”
“是吗？”
“戴安娜。”
“嗯？”
亚可盯着墓碑，小声说道。
“你以后也会在这里吗？”
“……当然，而且我以此为荣。”
“啊——”亚可大大叹气，“戴安娜果然很厉害呢。”
“不，我还差得远呢。”戴安娜回头看向母亲的墓碑，“我能一直走下去，只是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。每次、每一次想起和母亲的……是啊，她总是在我身边，无论是我高兴还是伤心的时候……”
戴安娜少有地舍弃了语言的连贯性，仅仅是以自言自语的音量小声说着。
她真的笑得很幸福，亚可只觉得自己能肯定这一点。
没有被爱过的人，一定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。